【工友之声】零下20度,进口樱桃,臭馊的菜,跑路的中介——回忆国庆日结工生活



摘要:这是一位工友的来稿,回忆了三年前国庆长假他在北京马驹桥打日结工的生活。从快递到冷冻厂再到润滑油厂,从流水线普工到建筑小工,他搬运名贵的茅台,运送进口樱桃和来自智利的虾,吃的是干巴巴的河粉和臭馊的菜,甚至还险些让中介跑路拿不到工资……

这就是我们工人的生活,很多工友一定会从文章里看到相似的经历,唤起和这位工友同样的情感。我们每个工人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只有组织和团结起来,才能改变我们被劳动力市场买卖的命运!


在北京第一次进工厂,是2017年国庆节放假期间。凌晨5点左右,我就来到首都北京马驹桥零工市场把自己出卖,天还没亮,就陆陆续续有人来马路边上买卖劳动力了!

有人问,“要人不?”有人喊,“保安保安150一天”,“京东快递,顺丰快递,150一天~150一天”。印刷厂、润滑油厂,中粮冷冻厂,拆迁房子安保,搬厂工,工地杂工,政府拉电缆,地铁安保……各式各样需要劳动力的地方……好多种,好多种……


其实,出卖劳动力还有一些细节,不问就会吃亏的,比如,“150一天这个工作,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包吃住不?”像我们不懂的,还会问,“这活重不重?累不累?”人家一听,估计你就是没做过,人家就说,“不累不重,很轻松的,来吧!”你不知道这背后细节,就会听信对方,然后去了发现,活是那么累那么重,搞的身体只想罢工,想停掉砸掉那搞的自己头脑好晕肌肉好痛的一直运转的皮带流水线!

京东快递——昏天黑地的流水线

几份工作中,在京东快递那里干的是最辛苦最累的。我们不分男女,都要从流水线上搬各类大小的货物。你想啊,冰箱洗衣机,空调自行车,一箱接着一箱的啤酒啊,水啊,搬茅台啊——搬茅台还要小心翼翼,贵啊,一天工资也买不起一瓶!


活已经很重很累了,可京东物流仓库的领导们,还要蔑视般大呼小叫“快点再快点!”做得慢些,还会被一些工人排斥般教训,说什么“人家多快啊,你这么磨磨唧唧的”!

在京东和顺丰快递做零时工,进去车间工作的时候,要把手机放在一个柜子里。工作时间内,你只得不停的干,连饿了想吃饭,也不知道几点钟了,要那些领导来叫才知道下班了!

晚上12点干完11小时的活以后,劳务公司的人把我们十几二十个人塞进面包车里面,从京东这快递工厂处,经过一两个小时路途,拉回马驹桥的劳务公司。一路上我和大家说,一起要求劳务加工资,明明说很轻松的话,还包吃一餐,结果既没有包吃一顿饭,工作反而是那么的累!甚至手臂要抽筋了!所以我很气愤和不甘心:工人就那么的廉价和低贱吗?!

不过大家在车上没怎么说话,应该是疲惫不堪了,说话力气都没有了!回到劳务公司门口,大家挨个拿了140/150不等的工钱就散了。其中有一个来自东北的大哥,后面和我一块聊了聊,说挺佩服我的,还知道团结大家一起要提高工资!

北京的10月份已经挺冷的了!从广西来的我,有些不适应!有些工友为了省钱,就找一些暖和点的地方比如自助取款机处靠墙坐到天亮,第二天继续找工作,或者回去休息,到晚上再找夜班的活!

某中国移动营业厅——差点让中介给跑了!

在这短短几天的零散工作当中,还遇到两次明目张胆地说不给发工资和直接想跑路的劳务!其中一个是北京某中国移动营业厅的拆迁工作。

在那个中国移动营业厅拆迁,我第一次使用电钻钻地板水泥地,我想起来,经常干这种类工作的工人吸入很多灰尘,长期会得尘肺病的,那个电钻还很重,要用大力气才可以钻进去地板或墙壁。

那天,我们从早上干到晚上6点钟左右,到结工资的时候,我刚好憋了一下尿,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就发现,两个一起做事的大哥,在地铁口正拉着那个人雇佣我们干活的人。原来那个家伙居然想跑走!还好被这两个大哥拦住了!等我到的时候,大家就一起问他拿回了自己的工资!

在这当中,明明来的时候劳务说给一个工友360一天的,后面这位工友提前干完了活,就叫人家和我们一起接着干,然后照我们干活的工资,只给了那个工友160!坑了我们血汗钱还要坑我们地铁票钱!说好给我们几个干活人买车票,结果到干完活最后又不买了!后面我们三个人自己买车票回的马驹桥,这又是一笔多出来的开支!

中粮冷冻厂——在零下20度里工作

冷库的工作地点是在河北省廊坊市了,这个市挨着北京,听说不少人在这交界的地方买房或租房子住,因为房价比北京便宜很多。

其实冷冻厂的工作是最轻松的!不过这个工作要穿从来没有穿过的厚棉衣服裤子,进入到零下20度左右的冷库里面,拿取大概是来自全世界的冷冻食品,拿去打包发货!这些食品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海鲜,像来自智利的虾,好多鱼和虾都没有见过,还有樱桃和冰激凌什么的!


我看他们厂里领导给工人开会,听到是计件工资,差不多也是三四千这样,然后领导还对工人说不会少于三千几,意思是叫工人努力加油干。

在这厂里也遇到一些大学生,好像有中国科学院的,还有些其他学校的学生。一天工作当中,我们偶尔会碰到一起聊几句。这个工作包吃一顿,吃的就是干炒河粉!就是酱油炒河粉啦,没有加其他材料,什么菜,鸡蛋,肉都没有!


当然也忘不了在京东快递那里花钱吃的菜,有点要发臭了的味道!只因为京东那里是荒山野岭一般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只得吃下了,不然饿肚子了!

政府部门新大楼——对老板的一次小抗议

北京有个政府新建的大楼,拉扯安装电缆的工作,那也是很累很脏的活。地下室灰尘很多,工友从一边穿进去电缆,一边拉扯电缆安装到一定位置。这个工作一干就是一天,体力消耗很块,因为平常我早上吃一个煎饼果子就可以了,干这个活就要吃两个煎饼果子才行!

这个工作包中午一顿饭,但是是有条件的!只给5块钱的炒米粉的工作餐,还是他们劳务指定的人炒好的酱油炒米粉,不过没京东那么干燥无油罢了!这个还是包吃不花钱的!然后这个工作餐,还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酱油炒米粉,一种是五个韭菜鸡蛋包子,让你选择一样!平时吃一个炒粉应该也差不多,干这种要用力拉电缆的活,就比之前吃的多!政府大楼附近的一工地上还有不少工地的工友,也是像我们这样,吃炒米粉,或者包子和馒头。

在这里工作一天下来,本来说好6点钟收工,但后面那个老板开车临走的时候,又跟我们说,“还有一些活,需要大家帮忙弄一下,一下就搞定了”。头一次,我们就都下去帮忙去了,搬运电缆线放到某个位置。搬完电缆线,那个老板又开车拉着我们去另一个位置,叫我们干活。这次我不愿意去了,也是因为到晚上6点半左右了,肚子好饿,就说“这干到什么时候啊,没完没了!”这次车上的工友听我这么一说,有一半人就不愿意下去了!但是那个女老板,说什么“第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工人”,还说什么“我还不信老子收拾不了你们这些工人了,工资还想不想要了?”但不管她说什么,我还是没下车去!


这次其他工友搬运完,大概7点钟左右了,大家就一起坐面包车被老板拉回去了。一路上那老板还说很多难听的话,威胁我们不发工资。我当时在路上就想:你这样辱骂我们,我要不要在路上打电话给交警,说有个面包车超载,然后罚老板的钱,因为只能坐几个人的面包车,像装一车猪仔一样,拥挤着十几二十个人!但又想到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算了,就坐车回到马驹桥拿到自己150块钱的工资,和另一个工友吃饭去了。

润滑油厂——拼命跟上机器的节奏

在润滑油厂,流水线最前面的工人负责把塑胶瓶子放在流水线上,流水线自动流到一个机器下面,机器会把润滑油灌到瓶子里面去,工人会把机器调整好,它自动会灌到一定量,机器还会把瓶子的盖子给扭紧,偶尔机器罢工停下来,又会有工人来看一下它。

我的工作是把流水线上装好瓶的润滑油装进箱子里面去,就那样不停地从流水线上一次拿四瓶装进纸箱里面去,然后再放回流水线上给后面机器打包。后面的工人从流水线上把箱子搬下来,放在塑料或木头卡板上码齐,装到一定数量了就拉走,再继续这样。


这个工作也是做的挺累的,小瓶润滑油一斤重,大瓶或者桶装的就几斤、几十斤了!瓶装的就装纸箱,桶装的就直接拿到叠加放卡板上。

这个厂大概有两百人,我在的那个车间,加上临时工,大概不到一百人,有来自北京本地的工人。在聊天当中,听长期做的工人说,这厂好像是国企,他们工资大概三四千,一般是一周休息一天,一天除去中午下午吃饭时间,工作一天和我们那天一样,10.5小时。

润滑油厂是计时的,但计时也好计件也罢!都要随流水线的节奏来做事!只是老板用适合的方式来压榨工人劳动力而已!最大限度的压榨压榨!压榨你的精力体力!再让你有一点时间休息恢复体力。而有的厂还会使用工人分两班倒着上,24小时开动机器生产商品!工人被迫也要随着机器开动!

这几天打工下来,我发现,在劳动力市场,还有一种情况,明明做同样的工作,工资是不同的。比方说京东顺丰快递流水线上的分拣工作,国庆节之前最少160块钱一天,有时候200多都有,但是到国庆节期间,除了有处于失业的工人,还有各工厂放假的工人,还有大学生也来市场出卖劳动力,国庆期间的劳动力价格就降价下来了,每天10个半小时或11小时,140~160块之间的价格。

在马驹桥的劳动市场,有些劳务是像工地上的包工头一样,替第三方单位(像政府或工厂)找工人干活,这种一般是日结。有些工人急需用钱的,就选择找这种日结工作。我有其他长期工作,但国庆放假也临时来这里打几天工,挣个几百块钱,补充老婆和孩子的生活费!还有些大学生来体验生活,或者挣点零花钱。所以大家有不少选择做日结工资的工作,这样劳动当天就拿到工资,而不是要工作一两个月之后才能拿到工资。工人有时候马路边找不到日结的活,就去各劳务公司门面看看有没有,这种多是老板自己组织成立的劳务公司,招聘工人做月结的。

在六个单位做了六天日结,我还发现,其实北京的工厂工作或快递工作,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工资差不多也是三四千,五千的工资算是中上的了;工作也是很累,有的活很重;工厂里很热,没有空调,都是风扇;吃的也很差,像顺丰吃的那个素菜啊,几乎没什么肉,这还是猪肉价格便宜的时候呢!要是像现在翻了一两番的价格,估计更没有什么肉了!

现在底层工人生活越发展越艰苦了!这越发展的少数老板生活更好了,多数工人生活花销更加节俭才行,而资本家对工人压榨的也更厉害更严重了!

而老板和政府的领导们都差不多生活的奴隶主一般不劳动不干活,就生活美滋滋!这样的资本主义国家越发展,他们越富裕,我们就越贫穷!

不改变中国和世界,全世界全中国的工人还是生活得那么奴隶一般!白天黑夜没日没夜的你方干完我登场,干的不停,到头来生活越来越艰难。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劳动群众!要改变人类社会也靠我们工人自己!有些工友,受到多年过度劳动的折磨,看起来神情恍惚,有时候有些呆呆的,可一但醒悟过来,就会不一样!排山倒海翻江倒海改天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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