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这次进行改革的理由有两个,一来提出所谓“更简单,更公平”的口号,号称要抹平不同行业,性别,种族之间的不平等。二来则将不断攀升的法国养老金赤字(2018年为29亿欧元,相当于0.1%的法国国内生产总值)搬出来。
推行退休制度改革的法国总统马克龙
最大的改动在于退休年龄和劳动年限的关系,新制度下废除了包括铁路职工在内的体力工作者可以提前退休的政策,对退休年龄进行了统一。
法国合法退休年龄是62岁,但这完全是个陷阱,因为要在合法退休年龄62岁拿到“足额养老金”,即目前法定最低工资的85%,需要满足工作满43年的劳动年限要求,否则就需要工作到67岁,才能正式退休。
如果达不到要求就退休,退休金将会大大减少,很难维持正常生活。我们算一下就知道,为了要在62岁退休,就必须从19岁开始连续不断的工作,这时候甚至是大学都还不能毕业,更不要说试错换工作了。如果从25岁开始工作,那就要等到67岁才能自动退休了。所谓的62岁简直形同虚设。
跟政府宣传的恰恰相反,在这场改革中,并没有任何群体获益,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少受到损失,其中有两个大输家损失惨重,铁路在编职工和教师。前者目前的退休年龄为55岁,改革后,将意味着必须多干10年活。后者的收入本来就在公职里面是最少的,全靠退休前最后六个月的高收入来拉高退休金,但是改革后,这个福利就没了,使得退休金大幅下降,难以生存。
法国的铁路工人
如此大开倒车,甚至违背了原来法国退休体系通过退休金的强行再分配降低贫富差距的初衷,举个简单的例子,体力劳动者的平均寿命比脑力劳动者低不少,原来可以提前退休,现在全部一致,使得他们拿退休金的时间少了很多,等于是多付出了劳动,是很不公平的,另外体力劳动者大多低学历,低收入,本来在这个大环境下高龄失业就很难找到工作,现在政府又大大推迟他们退休年龄,真的是雪上加霜。
巴黎歌剧院的芭蕾舞团免费街头表演抗议退休制度改革。由于舞蹈家容易受工伤,法国舞蹈家目前可以42岁退休。改革后他们退休将要延迟20年。
回头看开头的两个理由,我们就会明白这是政府和资本家常用的伎俩,一来,他们企图分化劳动人民,鼓吹劳动人民之间的“不平等”,“不公平”,却只字不提真正的不公平,那就是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不公平,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不公平,全体劳动人民和这些大官富人之间的不公平!他们打着“维持公平”的旗号,夺下某个劳动者的口粮给另一个劳动者,却说自家存着的上亿万资产是合法所得,神圣不可侵犯。
二来,资本家将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相绑定,明明是因为他们掠夺了过多的财富,积累了过多的资产导致的国库空虚,养老金赤字,硬是嫁祸到劳动人民身上,说成劳动人民的危机,需要劳动人民自己再缩衣节食进行解决。把自己的富有描绘成国家的富有,把劳动人民的贫穷却说成是因为落后和懒惰导致的。
在国内,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说法,法国人因为福利好,“懒”,“不勤劳”,现在又到处罢工,是政府太放纵他们的结果。这种说法只说对了一点,那就是,相对美国工人和中国工人来讲,法国工人确实福利好很多。
比如说,不像美国,企业可以按自己的意愿解雇工人,法国企业在解雇工人时必须给出正当的理由。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会被起诉。还有,法国著名的一周35小时工作时,这是无论美国还是中国都无法想象的,虽然实际操作上肯定不止35小时,但是,996在法国绝对是违法的。法国一年还有五周的休假,这也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但是这些福利,真的是法国政府和资本家的施舍吗?法国这一曾经爆发法国大革命,有着“革命”传统的国度,拥有相对其他国家来说对工人比较友好的制度,真的是巧合吗?不是的,这些工人权利,其实都是法国工人乃至法国人民,积极用游行和罢工甚至更为激进的手段谋求自己权益的结果。
1968年五月,法国曾经几乎爆发了一场由学生和工人联合起来的“革命”。甚至逼得当时的总统,二战后法国的“开国元勋”戴高乐在一段时间内从巴黎逃了出来,秘密前往当时联邦德国的法军驻地,来谋求军队的效忠和保护。史称“五月风暴”。
“五月风暴”的高潮阶段实现了全法总罢工,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团结了起来。最后,戴高乐是聪明的利用了法国共产党和工会来控制了群情高涨的工人,“五月风暴”在法共和工会的“背叛”下偃旗息鼓。
1968年法国五月风暴
即使如此,法国工人也通过这场风暴为自己将来的福利奠定了基础。“五月风暴”期间,政府为了让工人运动快点平息,提出了不少对工人极其有利的政策,比如说,最低工资涨了35%,实际工资涨了10%,每周工作时间缩减到44小时(记住这可是1968年啊,某些国家9102年了连脚后跟都碰不到),每个企业都必须允许有工会存在等等。
所以,法国工人的福利本来就是他们用斗争争取来了,现在政府要开倒车,他们难道坐以待毙,任人宰割?难道不奋臂一呼,用罢工,用游行,用一切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天上不会掉馅饼,自己的权利只能靠自己争取”的道理,不应该只有法国工人懂得。
1968年法国五月风暴
这两天时值对法国人来说如同中国春节的圣诞假期,工人也都回家与亲人团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罢工的停止。2020年1月6日,法国总工会将展开新一轮持续一个月的罢工。1月9日,全法还将迎来又一轮八家工会联合罢工游行,规模还将超过之前,就像一些工人在社交媒体上高喊的那样:“不达到胜利,罢工不会停止!”。
法国铁路工游行中举着“铁路工罢工,同一个马克龙,同一个斗争”的横幅